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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点儿东西

【洋灵】青果时分

试水洋灵,依然等评。

但愿不是太差的体验。



  成人礼。


  灵超盘腿坐在床垫上,为第二日典礼准备的西装礼服已经熨烫平整,安稳地架在狭小空间里为数不多的清净地带,等待着为即将到来的庄严时刻出征。

  青春叛逆期来得不早不晚,催促荷尔蒙蓬勃发展的同时不忘为生活制造棱角,方便未成年人撞一个头破血流。撞南墙爱好者灵超的青春期,绝无偏颇地维持到了最后一声炮响。

  青春期,是什么意思?

  喜欢冲撞,排斥理解,冲破框架的欲望是雨后春笋,挣扎着突破层层土壤的严密封锁。成人世界已经城门大开,少年人最后的叛逆,是对领航者的嗤之以鼻。

  仿佛一把推开那个打着灯笼划着船、吃着馒头就着汤,一路牵着白马护送小佛祖抵达西天极乐的骑士,才是真正的成人标志。

  在普通男孩女孩的世界里,父母往往尽心竭力地扮演好牺牲品的角色,而在灵超的生命里,木子洋当仁不让,领取了这个角色。


  木子洋说,天蓝色适合小弟,显白,拍照也好看;木子洋说,打浅色系的领带更有感觉,千篇一律的黑领结毫无新意;木子洋说,小弟,穿这双白皮鞋。

  沙河一中的集体成人礼,灵超像是个木偶模特,全方位展示着木子洋的意志。

  岳明辉近来时常托着下巴感慨,一眨眼,小弟也要成人了。卜凡举着电熨斗接话,说这哪儿是一眨眼,再不成人,他洋哥得熬成干儿。

  木子洋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用放倒了的杂志遮挡着脸不置可否,可惜另一个方向里坐着的灵超能轻而易举地捕捉他眼睛里长久不肯落幕的希冀。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好像十八岁不是灵超的成人礼,而是木子洋的生日会。

  灵超是一个被盛装包裹的精致礼物,要被一环扣一环地送到木子洋的餐桌前,等待他怀着酝酿良久的苦心,拆开蝴蝶结,撕开包装纸,双手捧出。

  


  穿衣镜前的男人生平第一次为了黑色领带还是白色领结而纠结,原因是他要出席他的男孩的成人礼。



  如果眼前有一道悬崖,你洋哥摇摇欲坠,你会怎么办?

  拉他,拉不上来就一块死。


  十七岁的灵超是这个答案,十八岁的灵超也是这个答案。

  生死从来不是鸳鸯的阻碍,他依然有着无限量的勇气奔赴木子洋所在的任何一个困境。他已经有力量解决被围困的骑士,用属于自己的宝剑来披荆斩棘。

  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木子洋所在位置,就是他的红旗所指。


  只是。

  他厌恶人生只有唯一一种被圈定的可能性,一切五颜六色都在萌芽前被抹杀,只因为有一个人的出现将这一切预定,所以生命就此成为单行道。

  甚至在他的眼睛看完这个世界之前,在他的心脏感知其余人的心脏之前。


  


  “又没吃?”

  岳明辉抬头,果然是木子洋,肩膀上搭了两条领带,手上拿着楼下超市的塑料袋。对面没言语,只闷声闷气地吭了一下,手指敲在桌面上,要烟。

  迅速把房门锁死,小窗打开,裤兜里摸烟盒,甩出,顺手附赠一个火机。

 卜凡坐在转椅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摸了根烟出来,利索地点上,成年组全员到齐,心理辅导正式开始。三根烟碰了头,吞云吐雾里看不清对方的表情,适合硬汉流泪,铁血丹心。

  “洋,你没什么做得不好的,真的。”

  三个男人翻起老黄历,从灵超进这个家门的第一天起开始算。

  

  木子洋带他吃的第一顿饭,虾的壳儿在小孩旁边垒起一座小山;木子洋给他买的第一包糖,两个人鬼鬼祟祟地绘制藏宝地图意欲瞒天过海;木子洋负责打扫灵超没吃完的剩饭剩菜,一边说弟弟不能挑食一边纵容地给他夹精瘦肉。

  灵超体育会考要测一千米,凌晨六点零下五度的北京远郊木子洋陪他用双脚丈量;灵超开学前补假期作业,木子洋一双手一根笔陪他完成这从无到有的创造。

  没什么做得不好,没什么做得不够,木子洋无师自通成了这一门课的状元郎。

  眼看着就要金榜题名,却不想主考官临了的时候丢了命笔,说更改评分标准。


  鸟儿展翅高飞前的翅膀,嫩嫩软软的,禁不起风,见不得雨。鸟儿爱撒娇,碰着艰难险阻,只消微微地偏脑袋,就能躲进哥哥的怀抱。

  鸟儿翅膀硬了,想看山想看水,想看天上的星星是怎么一颗两颗连成串,想知道太阳和月亮是怎么在同一个舞台上定点轮值,十万个为什么不再是哥哥的睡前故事,而是男孩的崭新征程。

  小窝里铺设的细草永远是他的温柔乡,只是不再是他的目的地。


  

  那天晚上不知道是哪个挨千刀的下了趟楼,买了几瓶二锅头,三个意兴阑珊的人各自举杯,给五脏六腑来了个活血化淤的酒精浴,一张口都是辛辣的酸萝卜。

  岳明辉骂骂咧咧地说谁买的酒这么呛口,一边打抱不平一般地猛咽三口。

  卜凡说你少喝点别撒酒疯,话没说完就又一杯见底。

  木子洋觉得男人的酒局都是放屁,越喝越愁越喝越醉,喝到最后只想睡,不经意还流了一滴男儿泪。


  灵超没睡,他听见酒瓶子叮铃桄榔的声音,和他叮叮当当的心同一频率。


  木子洋的味道在靠近,二锅头的那股呛味儿在他口腔里转一个圈,打在灵超的鼻翼上。男孩细白的手指在被子里头攥紧,唇在轻微地颤。

  如果木子洋现在亲你,你会做什么?

 在木子洋的呼吸一点一点逼近的距离里,灵超一千次一万次地问自己。


  我会觉得这理所应当,灵超作答。

  


  木子洋的手摸过灵超的手,张开虎口,好像在测量着距离。男人喝了酒,脑袋昏昏沉沉,清瘦有力的手臂难得一见的绵软,像羽毛一样温和而莽撞。

  “手也长大了,原先是……一掌差一个骨节儿,现在是,一掌,多半个骨节。”

  话也说不清楚,好像咬了舌头似的字字发麻。

  灵超想起来,木子洋一直喜欢用自己的大拇指和食指张开后的距离丈量灵超的手长,第一次量完,他说,小弟手太小了,多喝奶多吃饭,到时候比哥哥手掌大。

  “脚,脚也大了,涨了一个半码呢,我知道,皮鞋还是我买的,我知道。”

    灵超摸了把脸,他在流眼泪。

  

  

  成人礼如约到来。


  灵超和所有普通的学生一样,穿着难得整齐精致的衣服,站在人群里,和三年好友拍照留念,在成人礼展板上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献花给老师,写信给父母。

  也一样在播放成长纪录片的时候湿了眼睛,拥抱日益苍老的父母时红了眼眶,被同学们高高抛掷到天空中一起高喊成人快乐的时候一样笑容灿烂。

  站上演讲台致辞,在一万次的左顾右盼之后,灵超终于确认,木子洋没有缺席。


  感恩完毕父母师长和同学,他说,“和别的同学不太一样的是,在高中的时候,因为一些,嗯意外吧,然后,我多了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然后,谢谢岳叔操心我吃饭穿衣睡觉,谢谢凡哥义务充当我黑帮大哥……”

  木子洋低了脑袋。

  

  “最后谢谢洋哥,陪我同手同脚地长大。”

  

  穿天蓝色西装打浅色系领带配白色皮鞋的十八岁灵超深鞠一躬。


  灵超的青春叛逆期没有就此结束,荷尔蒙依旧在旺盛分泌,他还是本能地讨厌会说话的拐杖在他脑袋里嘎吱作响。

  瞬间开悟是活佛的戏码,不属于他这样慧根冥顽的凡人甲乙丙丁。

  只是,他意识到那个人不是一根会说话的拐杖,不是一个有使用期限的牵马骑士,而是和他一起见山修路,遇水搭桥,决心一起攀爬珠穆朗玛的木子洋。

  木子洋这个名字可以独立于任何名词,唯一且永恒地存在在灵超十八岁以后的人生里。

  当他拆开木子洋放在床头的生日礼物,发现并不是之前偷窥他购物车时发现的“钉住爱人心”系列,而是一只漂亮的天使翅膀时。

 

  卡片上的字很简单,“51 000万平方公里的地球,在等待它的小英雄乘风破浪。”


  

  后来木子洋在宿舍签收了灵超的回礼,是世界地图中北京那一点上,比肩而立的两个小火柴人儿。

  十八岁的灵超,嘴唇是青果味。


  期待十九岁的揭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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